小農永續經營模式-零碳排放零污染零廢棄物循環經濟

前言
任何事業要永續經營，必須要有三個支柱，社會、環境和經濟。其中最重要的是經濟，如果經營事業對環境生態好，對社會進步和諧有貢獻，但是不賺錢，那就是慈善事業，大家都會做。農業要賺錢很不容易，特別是小農。本文介紹小農永續經營模式，並以零碳排放零污染零廢棄物循環經濟為目標，希望能給小農一些永續經營的參考。

多年來從事教學和有機農業運動，經常思考台灣農業的未來。看到目前農村的困境，小農的無助，有機農業的阻力，特別是人們唯利是圖的無知和短視，人類和地球面臨的種種危機，都讓我憂心。被譽為愛因斯坦之後最聰明的物理學家，史蒂芬・霍金（Stephen Hawking）說過：「人類存活在地球的時間，只剩500至1000年。若想繼續生存下去，必須在未來200至500年，到太空去找到新家。」前一句話我同意，但後一句話我不贊成。如果真的有一天，人類找到新的星球，適合人類移民，到時候真正能夠移民外太空的，究竟只是極少數人。其餘的幾十億人，都得待在地球上等死，真是情何以堪？瑞典人說：「人的問題在於老得太快，聰明得太慢。」大家都知道地球有危機，卻視若無睹，只考慮「拚經濟、賺大錢」，繼續污染地球，沒有永續經營的觀念。顯然「人類是善忘的動物，傻瓜永遠不會絕種。」這句話一點也沒錯。

設法達到零碳排放，已經是全球對抗全球暖化和氣候變遷的目標。台灣政府也承諾在2050年達到零碳排放，問題是如果沒有農業部門的配合，永遠不可能達成這個目標。農業如何達到減碳？本文提供部分解決方案。

為什麼我要經營農場？
我想藉當年經營中興大學18公頃農業試驗場的成功經驗，把「零碳排放、零污染、零廢棄物」的理念加到我的City Bear 農場。農場種植數百棵大樹和草地，利用輪作、間作、敷蓋、覆蓋、土坵栽培（Hugelkultur）以及循環經濟的生產模式，幾乎可以達到零碳排放的境界。期能喚醒所有農民一起努力，生產過程不再污染，不排放太多二氧化碳。大家一起來照顧地球，為我們的後代子子孫孫，保有清新的空氣，乾淨的水源，健康的土地，可以永續經營。讓地球可以繼續存在數十億年，人類可以不必移民外太空。希望經營有機農場的朋友，以後都可以宣稱：我們是在做「解救人類，拯救地球」的工作。我的農場(圖1)養蜜蜂，養雞，養黑水虻，種咖啡和蔬果，也推廣土坵栽培。

圖1 零碳排放零污染零廢棄物循環經濟的City Bear 農場

為什麼要養蜜蜂？
蜜蜂是農業的翅膀。愛因斯坦說過：「如果蜜蜂滅絕，人類活不過4年。」蜜蜂不只授粉，確保農作物產量，更是生態最重要指標。如果農民濫用農藥會殺死蜜蜂，當然也會殺死人類。我曾是中華農業教育學會理事長，幾年前的理監事會議上，金門農校代表提出金門幾乎看不到蜜蜂。讓我想到愛因斯坦說過的話，我開始擔心金門人的安危了，因此舉辦了養蜂研習班。研習結束，大家起哄要養蜜蜂，我想我是理事長，不能光說不練，所以也湊熱鬧，買了一箱。過了一年，繁殖成12箱，經過兩年，已經超過40箱蜜蜂，目前一直維持50-60箱。養蜂除了幫農作物授粉，回饋給蜂農的是蜂蜜、花粉、蜂王乳、蜂蠟、蜂膠。養蜂不只照顧地球生態，也有甜蜜豐厚的回饋（圖2），所以蜜蜂被我譽為「完美昆蟲。」

圖2養蜂會有甜蜜豐厚的回饋

為什麼養雞？
我的農場有綠頭鴨，母鴨下蛋後，老是被蛇吃掉。有蛋的地方蛇就多，幾年來我已經抓到75條蛇。剛開始不敢抓蛇，為了保護鴨蛋，我發揮阿Q精神，買許多洗選雞蛋，放在蛇經過的路線，希望蛇先吃飽了雞蛋，就不會吃綠頭鴨的蛋。沒想到，市場買的雞蛋，蛇一顆都不吃，放到壞掉，只好埋在樹下當肥料。後來我問養雞的朋友，為什麼蛇不吃洗選蛋？才知道以前清洗雞蛋的清潔液，加有殺菌劑、防腐劑，甚至瑩光劑、漂白劑。蛇很聰明，聞到藥水的味道，就嚇死了，不會吃有藥水味道的蛋。想到我們的孩子孫子，居然都在吃蛇不吃的蛋，我也嚇死了。所以我決定自己養雞（圖3），生健康的雞蛋，給家人親友吃。我以循環經濟的原理，利用生產豆腐豆花的廢棄物–豆渣養殖黑水虻，再用黑水虻幼蟲餵養蛋雞。用黑水虻取代魚粉和骨粉，可免於人類2048年以後無魚可吃的窘境，也免除狂牛病的風險。我認為這種「零污染、零廢棄物」的循環經濟生產體系，才是未來正確永續的動物養殖方式。黑水虻可以消化豆渣、酒糟、雞糞、豬糞和廚餘，黑水虻18天內體重可以成長4000倍，真正「化煩惱為菩提，化腐朽為神奇。」且成蟲口器退化，只喝水不進食，不騷擾人類。所以我把黑水虻譽為「接近完美的昆蟲」。我一向倡導生物動力農法(Biodynamic) 理念，有機農場必須要動植物共同生產，動物廢棄物可以做為作物的肥料，作物殘株可以成為動物飼料，相輔相成，當然不會有廢棄物的問題。

圖3 用黑水虻養出健康的雞群

為什麼我反對生物碳，推動土坵栽培？
最近，我積極推廣土坵栽培（德文Hugelkultur），因為我反對生物碳，生物炭（Biochar）是有機物在不完全燃燒或缺氧環境下，經高溫熱裂解（Pyrolysis）後的固體產物。生物碳其實是當初發現者錯誤的解讀，他們在亞馬蓀流域的紅土上發現有黑土，相較於貧瘠的紅土，黑土很肥沃，生產力很高，分析黑土的成分，發現有很多碳的成分，就此大肆宣揚生物碳的好處，使得全世界到處都在燒生物碳賺錢。後來我仔細查了文獻，專家認為黑土其實是早期印地安部落的廁所，為了消除廁所的臭味，他們把燒剩的炭火灰燼丟入糞坑，久而久之就變成今天看到的黑土，也才從其中分析到許多的「生物碳」。

使用生物碳有不少缺點，燒炭的過程會燒掉50%的碳，排放很多二氧化碳。微小的生物炭顆粒可能會在製造、移動或施用在土壤時，散佈到大氣中 。 這些黑碳顆粒如果被吸入肺部，會對人類的健康造成風險，還會增加全球暖化的程度。此外，在製造生物炭時會釋放出可能致癌症的分子，這些分子最後可能會出現在從生物炭覆蓋的土壤種植出來的食物中 。其實，生物碳製造過程很不環保：1. 耗資很多能源。2. 排放很多二氧化碳。3. 把很多微生物可以當為食物的物質燒掉，形成一種資源浪費。4.把很多可以改善土壤物理和生物性質的物質破壞。5.讓地球更熱。6. 製造空氣污染。

為解決每年農場修剪的木頭，我建議應該採取永續農業的土坵栽培。土坵栽培有不少優於生物碳的優點：1. 無需處理廢木材，不需要砕木機，不消耗能源。2. 將碳直接處存在土壤中，不燃燒木材，不會產生大量二氧化碳和ＰＭ2.5 3. 斜坡增加園藝栽培的表面積4. 堆肥木材產生熱量，在溫帶地區可以延長生長季節，在台灣可以防止寒害。5.家庭農場增產可以幫助解決世界飢餓。6. 幫忙儲藏雨水。7. 大幅增加土壤生物微生物多樣性。這樣的土坵，可以持續種植10年以上，是農場達到零碳排放最佳選擇，我已經在農場建構了兩個土坵，還在繼續建構中，因為廢棄的木頭源源不絕。

圖4 土坵栽培可以進行最好的碳封存

什麼是小農永續經營模式？
此外，近年越來越多年輕人投入農業，如果沒有良好的經營模式，也很難以維持生計。City Bear農場生產蜂蜜、雞蛋以及農產加工品，有固定安穩的收入，這種經營模式，即使只有幾分地，應該也足以養活一個小家庭。我的專業本來是農藝和土壤，現在變成靠昆蟲和畜牧維生，養殖「完美的蜜蜂」，和「接近完美的黑水虻」兩種昆蟲。養多種蛋雞和土雞，生產健康美味的雞蛋。在City Bear 農場，蜜蜂和動物都有健康安全的生活空間，母雞有足夠的空間，供應足夠的青菜和昆蟲，可以做沙浴，並養了適量公雞，完全符合動物天性，鴨鵝有池塘可以游泳，講究動物權和動物福利，是名符其實的有機農業樂園。透過自製堆肥，生產高品質有機蔬果、咖啡豆和可可豆，也自行烘焙香醇咖啡，自製美味巧克力，不只是好玩，也可以是農場未來的新產品。

這種永續經營模式也適合退休人士
我的退休生活很有趣，每天早上五點起床，下田忙到八點，汗流浹背，回家洗澡吃早餐。閱讀寫作、準備演講投影片，製做蜂巢片或修剪園藝盆栽，每天進行園藝治療。中午簡單午餐後休息片刻，開始練習打爵士鼓、吹薩克斯風，住鄉下有好處，打鼓、吹薩克斯風都不會吵到鄰居。目前已經有幾張街頭藝人證，可以公開表演，希望有天表演時，放頂帽子，有人丟銅板，而不是丟石頭。三點過後繼續下田，直到七點回家吃晚餐。晚餐後騎運動腳踏車30分鐘，因為醫生說：田間工作是「勞動」不是「運動」。所以即使白天勞動，晚上還是得運動。冬季天亮晚，太陽下山早，自動調整下田時間。老人家最忌高血糖，盡量減少糖的攝取，常吃自家蜜蜂採收的新鮮花粉。少吃多運動，兩個半月的時間，體重減少14公斤，身輕體健。更奇妙的，開始長出黑頭髮。有人問我，這樣操勞不覺得累嗎？其實勞動不會生病，沒事做，整天胡思亂想反年改才會生病。退休的人最好厲行「減法」生活，身外之物，能捨則捨，不再收藏任何東西，清心寡慾，慢慢放空歸零，隨時提醒自己活在當下，過簡單生活，為舒緩地球暖化之憂，盡一份力。真正做到「感恩知足，隨遇而安，退而不休，樂以忘憂，」的境界，偶而在農場舉辦食農教育，推廣永續農業經營理念，不愁老之將至。

結論
希望消費大眾都能瞭解：「便宜的食物其實比較貴，貴的食物其實比較便宜。」大家多購買環境友善方式生產的農產品，照顧小農，讓他們來幫我們的後代子孫照顧土地。套句蘋果電腦廣告詞：「只有那些瘋狂到以為可以改變世界的人，才能改變世界。」來勉勵大家。希望我們都是瘋狂的人，一起來改變這世界。

撰寫者：陳世雄 明道大學前校長
現任：City Bear 農場有機農夫
農業部 有機農業大使
南華大學 明道大學 講座教授